赐野

赐我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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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个结局……

其实我之前发过一次,有人早就看到了,因为我不是很满意所以删掉了,这几天很(有)多(几)人(个)在问,还是不要留遗憾了把它发出来吧(一个一个发好累)不打tag了,随意看看就好。

*

郝五一写过很多爱情小说,在她笔下的世界里,可以有狗血,可以有小清新,可以有无厘头,但无一例外的是,书中的男男女女都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波折之后皆大欢喜地走到了一起,像一场登山比赛,终点就是她安排好的团聚。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自己有一双上帝之手,能在时间的洪流里捞出一点虚幻但快慰的圆满。

可是现在,她看着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赵观潮,只想问苍天问大地,

你给老娘和这个狗男人安排的是个什么剧本啊!

她端起茶几上的蜂蜜水,忍了又忍才没泼到他脸上。

“拿稳,要是打碎了让你赔一百个。”

她在被他占据得满满的沙发上找到一小块地方艰难地坐下,转身看着他,却正好撞进他的眼睛。

他和乔一的眼睛形状很像,但盛着的是截然不同的光。乔一的眼眸温柔安静,有点儿像一汪青碧柔和的泉水,无论何时都让人觉得安心;而他的眼睛很亮,看谁都好像在笑,但是那笑的背后是空的,空得好像能装进世间一切,看透刺穿他们后再毫不留情地报以一个无辜又无赖的挑眉,将一切悉数清算,互不相欠。

如果非要用一个东西形容,她想,或许是海吧,似乎包容万物,但其实什么都不曾被他记住,你若跟他较真,只会沉没在海浪里,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现在,他望着自己,她那么清楚地看到,总是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波澜,无处化解的悲伤成了偏执和不甘的海浪,浪上一只颠簸的小舟,是她熔铸的倒影。

她捏了捏眉心,告诫自己不能再次跳进同一个陷阱。

“给你喂了醒酒药了,一个小时差不多已经到了,你醒了就自己回去吧。”

硬着嗓子丢下这句话,她起身就要回房,冷不丁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拽,紧接着她跌入一个滚烫微醺的怀抱。

他的手像铁箍一样套住她无法动弹,她整个人被禁锢着趴在他身上,脸抵在他的胸前。

她拼命推拒,用手捶打他的胸膛,却被他牢牢抓住死死地按在肩上,她又隔着衣服咬他的心口,用尽一身蛮力和狠劲,似乎不在他心上烙下个印子就不罢休。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将整个胸膛都向她敞开任她发泄,直到她嘴里的铁锈味逼得鼻子泛酸,终于力竭,他的手依然没有半分松动。

吊灯惨白的光将他身上触目惊心的牙印和被她的眼泪染得一塌糊涂的深色外衣毫不留情地照得一清二楚,沙发上的两个人似两条被风浪冲上沙滩的搁浅的鱼,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无声相拥。

他抬起她的脸,轻轻拂开散乱的黑发,对着她被泪水浸润得鲜红的唇不管不顾地咬下去,她躲他就转换阵地,吻她潮湿的眼睛,吻她细嫩的耳珠,吻她不断颤动的长睫,抱着她的脸胡乱地吻,把她当成最甜美的花蜜。孜孜不断的渴望在一次又一次的狎昵亲近中暴涨,升温成赤裸裸的情欲,狭窄的沙发逐渐承载不住迭起的喘息和躁动,主战场换成冰凉的地板。

他不知何时脱下了大衣,垫在她身下,想要深入这场博弈,却在触到她满脸的咸湿苦涩和冰凉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她的眼泪止都止不住,抚去一层很快又覆上新的一层,头发被泪水沾湿糊在眼前,惨不忍睹的通红。

他颤抖着拥住她的肩膀,

“对不起……我很想你,每一天,很想很想……”

她哭到说话都是发抖的,

“对不起我什么?还想再……睡一次然后…..狠狠地把我甩掉吗?”

他靠在她的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和泪水交缠,润湿一大片肌肤。

“我从没想过和你分开,我只是怕……我怕我没有那个能力支撑起一个家…..我怕我会辜负…..”

她的喉咙顿时绷紧,紧到发痛,就像吞了一块烙铁,握着拳砸他,

“赵观潮你个王八蛋,这是什么破理由?这是人话吗?你不是说跟谁都不想结婚吗?你不是说让我不要自作多情吗?王八蛋,混蛋,你不是人,渣男,我要把你写进小说里让我的读者骂你…..”

明明应该很悲伤,而且他还被咬,被砸,被踢被打,伤痕累累,居然就这样笑出来了。

“我爱你。”

她还在捶他,听到这话一时半会儿没刹住车,

“你爱什……啊?”

所有的痛、累,都在这一声呆呆的“啊”里如烟飘散,他余温尚在的吻又落在她的脸颊,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振奋,因为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从前一直被忽略的这个事实。

“我说,我爱你,郝五一,我爱你。”

“我不要你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不要有哪一分哪一秒见不到你,不要你离开我,结婚算什么,我要把你永远绑在我身边……”

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呜呜呜赵观潮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十年……呜呜呜…..我再也不理你了…..坏人….”

他抱着她转身,让她嵌进自己怀里,两个人都侧躺着,胼手抵足地缠在一起。

“不理我理谁?”

她吸吸鼻子,嘟起嘴巴将脸上的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

“我理乔一,理大川,理周…….”

他惩罚似的含住她的唇,将所有他不想听的话都封住。

“以后提他一次,我罚一次。”

*

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约在一家游乐场。

说是约会其实还要打个引号,因为郝五一并没完全原谅他,虽然现在她正坐在游乐园里的长椅上,心安理得地啃着赵观潮买的甜筒炸鸡蛋挞,头靠在他肩上,抽空还优哉游哉地吸一口他手上端着的果汁。

“天气才刚刚转暖一点,你少吃冰的。”

她于是故意咬了一大口甜筒,十分夸张地喟叹,

“真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换来他一个温柔的爆栗和宠溺的眼神。

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捂着,手掌从她纤细的指尖一点点滑过。

“我什么时候转正啊?”

她原本懒懒地靠在他身上,闻言立马坐直,从他口袋里抽出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赵观潮同志,我等你到三十岁。”

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伸手捧住他的脸。

“观潮宝宝,我知道你恐婚,没关系,咱慢慢来,啊!先谈它个十年八年的恋爱,你呢,每年送花送戒指送礼物,我呢,就每年都拒绝,这样你也不用恐婚,我哪天一高兴把你给甩了还能拿你送的东西去换钱…..”

他的嘴被她揉得嘟起,脸在她手里晃来晃去。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观潮宝宝?”

他掰开她的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捏住她脸上的肉搓来搓去。

“郝五一同志,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诶诶,哎…..把你的臭嘴拿开,光天化日之下…..”

观潮把白大褂挂好,取出自己的外套穿上。

他决定今天早点回家问问妹妹,女生,不,是郝五一这个女生,喜欢怎么样的求婚。

谁知前脚刚迈出门,后脚主任就叫了,

“观潮啊,你来一下。”

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

果然----

“医院有一个医疗下乡的项目,我们科室打算派你去,时间紧急,收拾收拾六七点就出发,具体事项车上会有人跟你们说。”

他差点破口大骂,下乡什么时候不好,要在他求婚的时候!

“主任,我女…..”

“欸,观潮啊,年轻人不要怕苦怕累,你是我们科室最年轻最聪明的一个,这次是个绝佳的锻炼的机会,你知道对你进博士后站子的意义有多大吗?做得好,前途无量啊!”

博士后?那不就意味着涨工资?

他想到今天上午看的戒指的价格,对主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保证完成任务!”

主任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对了,前四天住在农户家里,信号不好,可能只能靠一部座机跟外界联系,知道你们年轻人不能不上网,但是暂时先忍一忍,啊,到了镇上,什么都有…..”

他差点把一口牙咬碎。

等回来马上买戒指,立刻套到她手上。

*

  才刚暖和了不到半个月的北京,又呼呼地刮起了冷风,黑云压在天上密密实实,雪却不见飘下来,看得人莫名郁闷烦躁。

她站在赵观潮办公室的窗前往楼下看,稀稀拉拉的行人躲在厚重的大衣里闯进视线里 ,倏尔又消失不见,阴沉沉的马路透过玻璃映在人眼里,模糊扭曲。

不真切感就在此时油然而生。

上午接到消失了将近半个月的赵观潮的电话,她想也不想就挂了。

在她心里,这个反反复复的男人已经被锁进了名为"前男友" 的笼子。

后来居然连他科室的同事和主任都打来,好说歹说,将他是如何在乡下救治贫困人民,如何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对她的思念又是如何地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昏天黑地地表述了一番,她才终于迈进了这扇门。

其实她是在害怕,害怕一切又变得未知,变得不可控。

到了之后却不见赵观潮人,他同事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只说他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别的什么都不透露,这样使她更加烦躁,在暖气直冲脑门的办公室里坐立难安。

再给他半个小时,她告诉自己。

安静了很久的办公室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站在一位医生的办公桌前骂骂咧咧,情绪看起来十分激动,脸涨得通红。

她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理出了一点头绪,大概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妻子得了鼻癌去世了,他认为医生应该负全责。

那位医生一直低着头默默写病历本,承受他越来越难听的辱骂,最后在那男人扬言要毁掉整个医院时才忍不住开口,

"你妻子来医院检查时已经是晚期,我们让她住院观察然后动手术,是你们说没钱不愿意的吧?"

男人更加狂躁,拿起医生办公桌上的东西乱砸,

"你们这些无良医生,我老婆前几天还好好的,就是吃了你们给的药才出事的!是你们说先用药物稳定的,现在出事了老子要你们负责你们就推卸,今天你们不赔钱赔得倾家荡产,老子跟你们没完!"

办公室里开始陷入混乱,她实在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劝解,却被一个小护士拉住。

"五一姐,别去,这人来闹好几天了,刚开始是在门口静坐,现在直接闹到办公室来了……我们开了药给他老婆,但是让他们一周来检查一次,随时观察病情,结果他们一次都没来过,直到出事……这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你去还可能被他打伤,我们已经叫了保安……"

她只好又坐下,整间办公室里充斥着男人骂不绝口和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保安迟迟没来,有年轻的男医生上前拉开那个已经开始推搡动手的男人。

火气蹭蹭向上蹿, 她晕晕乎乎地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一切在那个男人举起观潮桌上的摆着的去年生日时她送的飞机模型并作势要狠狠摔倒地上时变成一团乱麻。

她冲上去,想把他手里的模型抢过来,那男人看到她时一愣,

"你是经常上电视的那个作家?"

她尽量控制怒火,

"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那个男人突然变得更加癫狂,脸上的横肉堆叠在一起,闪着油光, 双眼通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朝她撞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切菜用的刀。

飞机模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是你们这些遭天杀的富人,医生,作家,一个个的都欺压我们穷人,他们乱治病 ,你们乱报道乱写书,老子今天替天行道,替我老婆讨公道,杀了你们这些黑心肠的狗东西……"

空气凝固在她眼里,所有事物都不断放大,护士的哭喊,医生的怒吼,保安的呵斥,乱飞的纸张,和脚踩到模型碎片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它们放大,变形,从眼睛到耳朵,最后,定格在他朦胧的表情,熟悉的臂膀,和铁器划破皮肉淌出的殷红。

世界从白到红再到黑, 原来,只需要不到五分钟。

原来人最接近死亡的时候,真的有走马灯这个环节,他想。

画面一帧帧放过,童年赵磊砸碎的酒瓶,初中和乔一一起坐在阳台上写作业,高中那个供起了他几乎三年生活费的网吧,大学的时候爸妈来看他,在寝室门外渐行渐远的背影……

最后是她。

真奇怪,有关她的回忆那么多,但此时大脑完全卡死,一片混沌。坠坠的痛感一波一波涌上来,身体被拖着往下掉,拼了命想要记起她的每一个表情,黑暗却在这时候吞没了天地。

只有她的眼泪,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像冬天来不及告别就融化的雪花。

他无声地骂了一句老天爷——

真不厚道,至少,让我求完婚再死啊……

*

郝五一已经八天没有合过眼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赵家所有人,赵素英在听到儿子被刺伤的瞬间昏倒在地,醒来之后执意要到医院等他醒来,乔一和田卫民劝说了几天,加上五一像一尊长在病床前的雕塑那样守着寸步不离,才勉强放下心回家休养。

今天天气不错。

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晒一晒他苍白的脸。

太阳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金灿灿,暖洋洋,扫走阴霾,带来生机,带来信心,带来勇气。

床边的花也该换了,她站起身,无法控制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差点把手里的花瓶打碎。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注视着他紧闭的眼睛,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醒来。

她慢慢俯下身子,躺在他旁边,慢慢地数他的眼睫毛,直到枕巾被眼泪一滴滴沾湿,不得不重来。

她突然觉得很生气,他就这样睡着,把自己丢在外面的世界不管不顾,说好的账,一笔都没有算清。

"你最好……快点醒来……我要是撑不住了,就去嫁给周照,你听到了吗,赵观潮……"

"……谁准的……"

她的手僵在半空。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分钟后,他轻轻地,伸手去擦她脸上越来越凶的横流。

"你……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吗?"

她摸了摸脸,哽咽着拉响床铃。

"我叫医生,叫医生……"

他终于能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看着她手忙脚乱,差点绊一跤,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延迟了一会儿之后赶到,攻占了整个心房。

活着真好啊——

还有那么多未来要和你一起去完成,怎么能死。

他想叫住拿着手机不停打电话报喜的郝五一,才发现自己虚弱得根本没有大声说话的力气,只能拉一拉她的衣袖。

"媳妇儿……跟我说说话……"

刚才在梦里的温柔果然是假的,她凶巴巴地威胁他,眉眼却带着笑。

"说什么说,你身上捅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好好给我养着听到没有!"

他不依,偏要她坐下来听自己慢慢说。

"其实……这是好事……"

"好什么好!你知道背上有多大一个伤口吗……"

她嘴巴一撇,又要哭。

"你……听我说呀,咱俩这是,把所有的苦,都经历了一遍……你看,暧昧,打死……不说破,峰回路转……生离死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去拉她的手。

"呜呜呜……什么啊?"

"这意味着,以后都只有甜了……"

她眨巴着泪眼看他,傻呵呵地笑起来。

"好,都是甜的,呜呜呜呜呜呜……"

"你怎么又……别哭……"

他在胸前摸了摸,意识到求婚戒指在那件受伤时穿的大衣里,身上这件是病号服。

就不能让我顺利求个婚吗……

"媳妇儿,我记得我昏迷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啊?"

"你说,我醒了,你就嫁给我。"

"啊?我没有……"

"你就是说了,我听到才醒的。"

"你胡说!我没说过!再说了,戒指呢……"

"戒指在外套里,你赶紧先答应,等会儿医生和爸妈他们都来了……"

"我不嫁不嫁……谁要嫁给你……"

"那……戒指我都买了,只能送给别人了……"

"不行,只能送给我!"

"那你嫁不嫁?"

"嫁就嫁……不行不嫁不嫁……"

阳光大炽,蔓延了一整个冬天的寒冷消融在阶前檐下,春天会苏醒,就像爱人永远不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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